在罗城仫佬族自治县看守所(诗集)
草树│著
草树,本名唐举梁,年12月生于湖南邵东,年毕业于湘潭大学,曾就职于某化工研究所,任某国企副厂长。年离职从商。年恢复写作。作品入选年《诗选刊》年代大展、年《广西文学》双年展及其他各种选本。年获第20届柔刚诗歌奖提名奖。年获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二等奖(一等奖空缺)、《当代新现实主义》年度诗歌奖。作品《玩沙子的孩子》被译成英文参展荷兰鹿特丹——北京文艺网国际同步诗歌节。著有诗集《生活素描》、《勺子塘》、《马王堆的重构》、《长寿碑》。现居长沙。
暴雨
七月持续暴雨,卡玛河
挣脱囚禁,推倒了大片甘蔗和房屋,
雷声如咆哮,闪电像太阳筋鼓起,
暴君的鞭子抽打万物。
只有暴君可拥有如此不可计数的鞭子。
只有树木能接受如此极限的摇晃。
钢枪在岗楼上闪光。
囚徒们得到短暂“休憩”
却受到室内不断浓郁的臭气折磨。
“唯物主义”鼻子,顺从了它的存在
也相信内心的焦灼不过是它的反映。
其实不过阿基米德定律一个实例:
室外上涨的水位使化粪池的气味折回。
但那是一个人的举动告诉我们的:
(命运和苦难让他学会了怀疑)
从通铺上跃出,走到厕所边,打开龙头——
这里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内心的“水封”。
哪里我们都需要一个精神的“水封”。
-7-22
悲痛
他扑在那里,像一摊淤泥
从墙上缓缓下坠,
是拖着地下满载煤炭的绞车力不能胜
还是用力过猛锄头脱手身体失衡?
他的肩膀起伏,慢慢有了声音
是从泥塘深处翻上来的泡沫的碎裂声
是万籁俱寂的夜晚树枝突然的喧哗声
是鱼刺哽住喉咙,唯余呜呜
和村民一起“妨碍外资”而获罪。
前夜释放的嫂子,在回去的小路上
跳进了村口的深井;这一天下午
传来了母亲的死讯。
阴暗墙角一团蠕动的声音
让我获得了“偏知”的视角:
当他向悲痛下坠,某个大饭店的吊灯下
满桌“正义”的酒杯正在举起。
-8-3
恶之花
小妖光着身子,阴茎耷拉,摇晃
阴囊像倒空的布袋。
它的“悠闲自得”是一种表象。
下午六点,光线渐渐昏暗,
走廊里拖来了垃圾车。
他抱起垃圾桶冲向门口。
垃圾车的边沿发出磕磕的声音。
一只手伸进垃圾——
一只注射器在落日的余光里一闪。
我下意识避在远远的墙角,
心因一阵虚无的阴风而震颤。
淤紫的脚干又增加一个针孔。
眼皮颤抖,世界寂静,仿佛将死的人
到达了出世时刻。
可他偷了母亲的戒指,卖了父亲的牛,
在邻居门口踌躇再三最终
盗走了树荫下的摩托车——
终要入世,像一幅锁链拖在风场上
曳出深深的痕迹。
耗尽了他的青春、爱和人性的后院,
一片罂粟花瑟瑟摇曳。
-7-11
词语
词语必须深入根系的黑暗,挖出
泉水里的刀片,腐败肢体的虫。
这里的事物青筋毕露。一首诗
怎么能不力求形象清晰、语言精确?
傍晚,从虚妄的小镇抓来一个人犯
倒如劈柴,满身鲜血的红,刺青的青
胸膛的起伏有着鲜明的节奏
呼吸重浊,气息浓烈得像虚构
无形中有了结构:空间逼仄,引发时间
大战,现在的箭射向过去的靶子
过去的泉水,从字句的缝隙涌出
越是来自黑暗,越是清凉甘冽。
-1-6
-8-6修改
程序
打开车门、柜子、抽屉,
摸出皮夹、手机、纸条,
脱掉皮鞋、皮带、内裤:
阴茎比本人更觉羞辱。
光身,抱头,面对十二月的墙壁
担心口袋里香烟败露和后背
突然落下军棍:一个纹身的后背
每月发出一阵木杵捶打湿衣的声音,
大脑,随后丧失了指挥权。
对着岗楼连喊三声报告
仍不放行再大声——
蹲下,起立,再喊——报告!
推去葱茏的头发像推土
画押。画押。画押
轨道上空抖动着“羞辱”的绞索。
丰富的形式,清醒的沉默,
像大理石的雕刻一样确实,
像手印一样鲜明。
-7-8
空白
被会议、电话、应酬空出来
被董事长、父亲、丈夫空出来
被荣誉、财富、自由空出来
被河流、池塘、树林空出来
被傍晚的月亮空出来——月亮
被拦在高窗之外
像一把琴闲挂在墙角
风都不能去弹奏,
像一把剑跌落深井,等着生锈,
像一间空置的房子只有若隐若无的呜呜
没有蟑螂、蚂蚁、蜘蛛或蟋蟀
傍晚放风的队列走成一个圈——
由空出来的嫌疑人和罪组成,
我看见了“空白”,像火焰中的一个0
不是老虎被驱赶着从那里窜出来:
一片革命性的灰烬在孕育。
-7-26
告密
我们的时代已经不兴写信。
写微博,摇